《在他乡》豆瓣8.3 我却想给它泼点冷水

　　好，但还不够好。

　　文|清晏

　　编辑|王卓娇

　　好，但还不够好。

　　或者说，原本还可以更好。

　　赞赏《我在他乡挺好的》(以下简称《在他乡》)好，是因为它真实、接地气，堪称是“匍匐在这届年轻人的呼吸里”——这是它现实主义的底色，也是值得被夸赞的所在。

　　说《在他乡》还可以更好，是因为它在三集过后，试图用幻想式温情，去抚平角色与观众的职场和生活创痛——这既让它原本搭设的真实度出现滑坡危机，又失掉了让角色在性格上更前一步的机会。

　　这就是要给《在他乡》泼冷水的原因：开头确实好，但原本还可以更好，结果它没有。

　　《在他乡》的开头好，主要集中在前三集。

　　这三集里，充斥着大量在大城市工作和生活的细节，以及构筑在这些细节之上真实的人物状态。

　　这些细节，不仅局限于上下班高峰的地铁站，或是熬夜加班时的疲惫。它治所触动人心，在于这些细节真真切切地落到了实处，比如刚搬完家的乔夕辰，即使是早起40分钟去赶地铁，结果还是迟到了。

　　没体验过早高峰排队和限流的人，很难抓到这个痛点。

　　类似还有租房难题。遭遇黑中介的乔夕辰被房东赶出家门，三天内就要搬家，找房子时又面临着距离和价格的双重纠葛;被迫与他人合租，则要面对来自邻居带男友回家、使用自己东西、垃圾丢弃在公共空间等各种问题。

　　凡在大城市漂泊过的异乡客，都有这么一段伤痛记忆。

　　诸如这些让人心力憔悴的细节，《在他乡》前半段里比比皆是。

　　比如开头即自杀的胡晶晶，提前到达客户公司，并给对方贴心地带去早餐，写尽了乙方孙子看到甲方爸爸时的卑微和细致;

　　还有当乔夕辰，好不容易抽空去看场电影，领导却死活催着要方案，愤怒着编了一大段回怼的话，发出去后立马选择了撤回，然后抱着电脑在电影院里开始办公;

　　还有分明忙完了一天的工作，结果因为领导还没下班，所有人就都对着电脑，打着加班的旗号摸鱼，分明知道没有加班费，却不得不死撑着熬下去。

　　至于客户一个临时的奇思妙想，乙方就不得不被迫更改原本已经确定的方案这种小事，在那些为了不被末位淘汰，相互利用甚至使绊子的部门同事之间，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这些接地气的细节，在类似冯小刚《北辙南辕》这样的友军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真实和难能可贵。观众不再是看到有钱人炫富，或是职场人只顾着谈恋爱，而是感受到自己的现实被关注，并感受到这个群体庞大且静默时，无能为力的状态。

　　观众是在看她们，却也是在看自己。

　　在这个真实里，没有那么多神奇的际遇。

　　有的只是那些挣扎在普通岗位的打工人，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日复一日、按部就班地拼尽全力去工作、去生活。

　　否则，你可能只是因为忙完工作就下班、没跟其他同事共进退，就面临被辞退的风险。

　　但这样真实的好，却随着乔夕辰搬到15号线之后，开始被稀释。

　　这种稀释，主要来自它对爱情的投诚，这既暴露了它无法逃离国产剧套路的本来面目，又在逻辑上背离了自己标榜真实的开局，也因此失去了原本可以做得更好的机会。

　　第三集过后，剧情以以拉锯的方式不断下跌，让观众在虚虚实实过后才恍然大悟：原来《在他乡》还是没能逃离国产职场剧，或者说国产女性剧的套路——

　　爱情能战胜一切困厄。

　　无论身处异乡的孤独，还是职场的拼死相争和尔虞我诈——再疲劳的身心、在苦闷的工作、再无奈的现实，只要有了爱情，哪怕是它刚刚冒头、若隐若现，都能让女性打工人寻获到安全和温馨。

　　如果说在前三集里，它让你看到了成年人的崩溃通常只在一瞬。那在接下来的故事里，还想试图欺骗你：只要有了爱情，这些崩溃终究会烟消云散。

　　的确，它完美地摹刻处成年人的崩溃是一瞬间。

　　但它太过理想主义地认为，爱情总能在未来的道路上，帮你抚平这些崩溃。

　　这太粉色泡泡梦、太虚饰现实、太国产套路了。

　　在成年人一瞬间的崩溃之后通常是什么?

　　并不是甜美的爱情，而是崩溃之后自我抚慰，然后积攒新的压力，在未来某个瞬间再次崩溃。

　　如果你被白宇帆屡次三番英雄救美的时刻感动到，那你很可能要冷静下来，反省自己是不是被它虚虚实实的设定给洗脑了。因为把爱情视为女性获得解脱的不二法门，实在太刻板偏见、太井底之蛙。

　　更关键的是，这跟它标榜现实、专注真切的开局，完全是逻辑上的背道而驰。

　　我们并不是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地去认定职场无真爱，而是从人之所以为人的残忍现实上去承认，这完全是个超低概率的现象。

　　毕竟，职场讲求的是的在狗屁成堆的工作里消耗彼此，而不是培养起无私付出的纯洁爱情。

　　这让它失去了原本可以更好的机会，那就是在女性角色自身的层面上，探讨出更加意味深长的出路来，比如这些女性角色的解脱，并不是以爱情为代表的成功，而是她们对自我的寻获与和解——同为女性题材的《傲骨贤妻》《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和《伦敦生活》，就提供了极好的范本：

　　《傲骨贤妻》是在说，婚姻和爱情，都没有自己奋斗来的事业更值得;

　　《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是在说，幽默的女人，比哭泣的女人更动人;

　　《伦敦生活》是在说，寻获并与自己和解，比在他乡扬名立万更快乐。

　　这些优质的女性题材里的女主们，也在不停地遭遇各种危机，职场的、爱情的、婚姻的、父母的甚至孩子的。但女主就是在这样的黑暗、绝望和混乱里，把自己一点一滴地重塑起来。

　　这跟爱情无关。

　　也跟成功学无关。

　　因为这些都是外在的、嬗变的、个人无力掌控的。

　　你唯一能掌控的就是自己怎样去面对周遭的世界。

　　很可惜，《在他乡》并没有往这个深度上去考量。

　　粉饰现实主义的价值取向，让它对观众有了某种打一巴掌给个糖吃的驯服心理：先是给你强情节、强刺激、强情绪的现实主义开端，然后那若有若无的爱情，才是拯救这颗创痛灵魂的良药。

编辑：Z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