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就题材本身而言,《可可西里》具有太多的先天优势。青藏高原无人区独特而壮美的自然景观首先保证影片不费吹灰之力即可获得优美的画面。其次,保护藏羚羊的题材,使影片可以从容搭乘环保主义的便车,从而进行居高临下的道德说教。再次,巡山队和盗猎分子的势不两立和激烈交火,是商业电影梦寐以求的戏剧冲突。所有这些都预示着,不用编导怎么动脑子,他们就可以把《可可西里》拍成一部过得去的电影。
然而对于有野心的艺术家来说,上述种种优势无一不是将整部影片引向平庸的巨大陷阱。当可可西里这一题材淹没创作者独特的个体体验时,呈现在观众眼前的就可能是一部自然风光片、一部环保宣传片或一部中国的西部枪战片,但绝不是现在我们看到的这部令人心情复杂、深感震撼的《可可西里》。
陆川的《可可西里》展示了一种国产片中从未有过的极度洗练、残酷的纪实美学风格,并借此成功地绕过上述陷阱。虽然这种风格在世界影坛并非罕见,比如在《可可西里》中经常出现突如其来的暴力和没有铺垫的死亡,这些在美国导演昆汀·塔伦蒂诺和日本导演北野武的电影中亦属常见,但与他们不同的是,《可可西里》的暴力彻底剔除黑色幽默成分,剩下的完全是冰冷和决绝。在可可西里严酷的生存环境里,这种描述方法表达了对生命的最大尊重。
可可西里自然条件极端恶劣。片中,巡山队员葬身流沙。
《可可西里》海报
《可可西里》剧照
《可可西里》的最大遗憾在于,它未能将洗练的纪实风格贯彻到影片的每一个角落。对于天葬、成片的藏羚羊尸骸以及流沙吞人三大奇观的津津乐道,损害了影片的客观和冷静。首尾两次天葬的浓墨重彩,使得影片尽量价值中立的努力几乎化为乌有,而镜头在藏羚羊尸骸上的反复流连,更有制造奇观、滥情的嫌疑。甚至,影片足足用了96秒的时间来细致描述流沙将一个人吞没的完整过程,然后又用34秒的远景空镜头加以致敬。不论编导的本意是否要为影片制造出足够的残酷意味,但这种带着不节制情感的过度介入,到底对影片的纪实风格造成伤害,并减弱影片本该具有的人道主义力量。(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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