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命苦,莫过于她。好在不必苦熬冷落的寒冬,于是撒手。与其人间受罪,不如天堂享福。以后的日子尽是极乐。她已经,终于,不必难过―――难过的是我们,一些无家的女人,一些无爱的男人。好像和她在这种时候,有了某种感应。说起来,她是死在一个恶疾上;实际上,也许是长久的不愉快,也许就是宿命。
她真是一个命苦的女人―――没有再合适的词语,也没有再可惜的情绪,用来表达对她的哀悼。对于这些哀伤的情绪,想想也是因为她看上去太过强大。所以我们就以为她真的强大。其实不过是一个等爱的女人,午夜梦醒,会不知身在何处;下午一个人喝茶,想到这样的阳光也同样照在钟爱的男人和他的女人身上,一时不知该恨,还是感激。她是仗义疏财的大姐,友徒有事可以找她;或至夜店玩乐,可以一个电话,叫梅姐结账。钱财外物,真的当时生不曾带来,今日也不会带走;可是千金散尽终究难以买欢,这是怎样难解的忧郁。不管唱过多少“坏女孩”的心事,时至今日,她已长成女人如花了。纵“花开不多时堪折直须折”,也到底“誓言幻作烟云字”。真真今宵别梦寒。
在最后告别的演唱会上,她穿婚纱,唱情歌,看到刘德华理了一个偶像贝克汉姆的金色莫西干头笑嘻嘻地走过来,不禁大笑。拍他,觉他促狭,但是也感念他,一直有情有义。也许当时已知,原计划不久与他同行的《十面埋伏》,恐再难成行。
去日本拍广告,被问到“女人的美”,说男人也许喜欢的是温柔,而自己却像个男仔。那么冷的天,那么重的病,那么多的工作―――她大概就想死在台上吧。
现在再去看《胭脂扣》,谁能够不掩面?其中那一对在污浊人世坚持白璧无瑕的艺人,今日双双谢世。不过也就十来年工夫,一些欢宴欢颜,就已成灰成尘。
所谓的“风华绝代”,是他们的仪态,是一种骨子里的自尊自重。
他们向来把自己当一部戏,当作人生般庄严;从没有真的自轻自贱,在人前轻佻无状。人“做戏”做得极谦虚,也是做人现世的道理。放纵的声色酒气,不过是不想真的沉沦。有一天,终于可以撒手不管,这无味的人生啊―――好在以后的日子,尽是极乐。
天上的一出好戏,也终于可以不要再酬唱人间俗事了。阿梅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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