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谋拍电影的方式，香港人不敢想

方中信

　　新京报：这次你出演尔冬升首部电视剧作品《新不了情》，在里面饰演电影中没有的角色 ———阿敏的爸爸。作为与尔冬升导演合作多年的朋友，你怎样看待这事？

　　方中信：电影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了，尔冬升一直想把这部电影再重拍一部，但你也知道香港电影近几年的情况不太好，他的愿望也一直没实现。另一方面，对香港电影制作人来说，内地的市场是很大的，特别是电视剧市场。尔冬升就想能不能面对内地，拍一个电视剧版本的《新不了情》。但这件事他想自己做，以前有过很多人找他买《新不了情》的版权，他都没有卖。无论是电视剧，还是重拍，尔冬升都想尝试一下。

　　新京报：演一个二十多岁女儿的“爸爸”，是不是感觉自己演“老”了？

　　方中信：是啊，很麻烦。你知道现实生活中我还没有结婚，也打算永远不要小孩，突然在剧中有两个女儿，不知道怎么做这个爸爸。我老一点没关系，头发染白一点，走路起身慢一点，真爸爸对待女儿怎样，从眼神就能看出来，假爸爸还是要总请教身边的人。

　　新京报：你刚才说香港电影近几年一直不太好，你也拍了快二十年的香港电影，也有自己的感受吧？

　　方中信：据我了解，今年的香港电影，出来的也就二十几部，不像以前每年能产四百多部。我认为除了盗版，创作者的问题也比较多。香港市场小，很多制作人把拍出来的电影直接卖给外国人，这样挣钱快风险也小。内地像张艺谋、冯小刚这种导演拍电影的方式是香港人连想都不敢想的。香港真有钱的大老板是不投资电影的，他们不愿意冒大风险去拍一部好电影，胆子越来越小。不是说市场小就没有市场，大家也都很爱看《疯狂的石头》(blog)嘛！谁也没想过那么简单的一个剧本可以那么成功，卖了两千多万。很简单的一句话“顶你个肺”，现在很多人都说。所以说要敢冒险，冒险不一定成功，但是不冒险肯定不会成功，就像现在这样，结果会越来越糟。其实我们也是打工的，演员、编剧、导演都希望能拍好电影，但老板不投钱，没办法。

　　TVB

　　谁也不要期待谁会承诺什么

　　新京报：1992年你签约TVB，那时你已经拍了不少电影，怎么突然想拍电视剧了？

　　方中信：那个时候虽然说拍了不少电影，但基本上都是烂片，说实话我现在都不太愿意提。市场对我越来越抗拒，不要我的片了。我已经在电影圈好几年了，没有办法转头，怎么办？只能去找另外的工作，试试电视剧吧！刚开始拍电视剧蛮辛苦的，工作量太大，很不适应。后来一集集拍下来，才慢慢感觉到无论电影也好电视剧也好，只要拍出来的东西自己觉得舒服，大家喜欢，这种满足感就够了。卖不卖座，收视好不好，和我关系不大，当然收视好会更开心。拍电视剧让我慢慢开始学会享受工作带来的满足感。

　　新京报：在这之前没有体会到这种满足感吗？

　　方中信：有，但不是工作的，是金钱的，但现在来看那点钱不算什么的。那时候还是年轻，不会认真选择剧本，也没有去想将来的问题，因为钱来得实在太容易了。当时知道有钱来了，好，那就拍吧，一手接钱一手拍片。钱挣到了，想翻身就很难了。不过虽然说那些戏都很烂，但也给了我很多经验。年轻时我很拼命，拍动作片常把自己弄很多伤，因为已经知道演戏不是一个人的事，所以为了不耽误组里的进度，我都是把当天的戏拍完再去看医生。现在我的腰椎病就是那时留下的。

　　新京报：1995年你离开了TVB，据说是得罪了人？

　　方中信：有些误会。当时有部电视剧，拍出来的效果，与之前TVB跟我讲的有很大分别。我那时候讲话也很凶，表达不太好，于是剩下两年的合约就没有续。

　　新京报：但是2000年好像又回去了？

　　方中信：离开TVB那几年我就没再拍电视剧，但我那时的经纪人和TVB的关系很好，后来TVB那边和我经纪人说要不要再合作？当时我觉得多一条路给自己也好。说实话，我们这个圈子是很现实的。好的时候会有人来找你，不好的时候你就要帮自己多想一条后路。到现在我还欠他们每年30集呢。

　　新京报：在外人看来，TVB仿佛是个自成体系的小世界，作为它的老艺员，有没有什么心得？

　　方中信：和TVB合作那么久，以我的经验，双方事先一定要充分沟通。现在他们也经常找我拍戏，我说我在内地档期调不开，他们也就不再说什么。我刚去的时候，TVB就知道我是个很守规矩的演员。我是个讲诚信的人，我说过的话我都会兑现的，他们也很放心我在外面拍戏。所以说，大家之前在签合约的时候就要好好沟通一下，谁也不要期待谁会承诺什么的，合约越明白越详细越好。

　　星途

　　从来没有人说我是明星，很舒服

　　新京报：为什么没想过早点来内地呢？过来发展的港台演员很多啊。

　　方中信：很多年前，我来内地拍过一部电视剧，我被吓怕了。(环境很差吗？)环境不错，住的地方很好。但是他们的要求很低，随随便便拍一场戏，连我自己觉得都过不了。晚上的戏用一个小电器灯就拍完了，我受不了这种有声音有画面就是一部电视剧的工作方法。但就这部剧老板还赚钱哩！(能告诉我们这部剧的名字吗？)不要讲啦。

　　新京报：那后来是哪部剧让你重新鼓起勇气来内地拍电视剧？

　　方中信：去年我拍完《天若有情2》后，感觉还不错，又重新与内地接触。再往后拍王晶的《浴火凤凰》《雪山飞狐》，湖南卫视的《新一帘幽梦》，再到尔冬升的《新不了情》。

　　新京报：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大红过，有没有觉得不甘心？

　　方中信：很舒服啊。你让我像刘德华、金城武那么红，我反而会觉得不舒服。我是享受演戏，演完之后，我就是一个人，不是明星。从来没有人说过我是明星，我是一个演员而已。收工以后我可以花几十块钱去吃湘菜馆，有人认出来我，我就“嘘，大家不要吵，吃饭吃饭”，顶多签个名。你说刘德华他们可不可以享受我这种生活呢？不可以。当然我也没有那个机会攀到他们那么红。(笑)

　　新京报：现在还想挑战什么角色吗？

　　方中信：精神病。你看过美国电视剧《越狱》吗，我喜欢里面两个角色，T-Bag和那个精神病。他们两个在美国也不是很有名的演员，能演到这种程度，太厉害了。我想如果有一天我演精神病能演到他那样，我就会认为我很成功了。(不喜欢主角吗？)主角我觉得太简单了，表演上没有什么难度，他的外形为他加了很多分。

　　新京报：如果有一天不演戏了，会去做什么？

　　方中信：我讲过演员是一个很被动的职业。如果有一天人家不是找我演一个很好的角色，那我就觉得是人家已经放弃我了，我就会知道是自己该退的时候了。到那时我就会去专心弄我香港的股票外币投资，我一直记得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采访手记

　　对内地观众来讲，香港有那么一批演员：提起名字，你一时反应不过来他是谁，待看到图片，才知道原来是他呀好脸熟，但又记不得他有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作品。方中信，就是这么一批演员中的一位。我说他“不够红”，他说：“我知道啊，所以这两年我来内地拍电视剧嘛！”坦诚得让人连他烂得不行的香港普通话都觉得很可爱。

　　采访方中信之前，他正在拍《新不了情》中的一个群戏镜头。在片中饰演方中信女儿的演员是个新人，夸张的大喊大叫很是做作，方中信叫了停，起身过去教“女儿”该怎样演，演员、导演、监制、场记都在看，方中信却丝毫没有理会。我问方中信：“导演都没有说话，你干嘛要对那个小姑娘要求那么严格啊！”方中信笑笑：“一部戏不是一个演员去演的，是一帮人。说实话她演得好不好和我无关，但我希望尽可能地让更多人演好。我希望这场戏好看，无论你是新人，是配角，还是临时演员。”方中信坦白承认这种“多管闲事而又急躁的坏脾气”曾给他带来很多麻烦，但现在已经好多了。我问他“有什么好方法能改进呢？”他想了很久，用颇有诗意的话告诉我说“潜水”。“在水里面，你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什么东西都是很慢的，鱼在慢慢地游，你的心情也就放慢了。”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勾伊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