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瓦罗蒂为戴玉强授艺
军旅男高音歌唱家戴玉强,曾在舞台上成功塑造过不少中外歌剧的主要人物形象,也给广大观众奉献过不少耳熟能详的美声歌曲。但
是,他与世界著名男高音帕瓦罗蒂的交往故事却鲜为人知。前不久,时值70高龄的帕瓦罗蒂为终结其艺术生涯巡演世界,并把中国作为其告别演出的最后一站之际,我们约请戴玉强撰写了这篇文章,以表达对这位声乐大师的崇敬之情。———编者
我是在农村长大的,之所以会迷恋上歌剧、唱歌,完全是因为帕瓦罗蒂。
上世纪70年代末,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每天有20分钟西方古典音乐节目,介绍一些外国的著名歌唱家。我们老家把收音机叫戏匣子,我想听这档节目还常听不上,那是我父亲专门听评书用的,我只能等父亲不在时偷偷听,这么着就喜欢上音乐了。
那时,我真的觉得古典音乐,尤其是帕瓦罗蒂的演唱实在太美妙了,世界上竟然还会有这样的声音?!虽然那时还不知道这是美声,是歌剧。后来就产生一个强烈的心愿———我要唱歌。说帕瓦罗蒂是我的老师,其实从那时就开始了。
高不可攀的梦想实现了
工作后,原来的同学凑钱给我买了台录音机,我就整天跟着录音带模仿帕瓦罗蒂,再后来有条件买了CD,模仿起来更勤奋了。20年来虽然不能说每天都听,但只要有时间就听。开始是简单地模仿,然后是成段成段地练唱,在模仿过程中不断体会他的发声方法以及对音乐的处理和现场风格。
我高考的分数完全可以上个师专,我却执意要来北京,就是因为北京有歌唱家,我可以远远地看他们演出,可以去文化馆的声乐训练班听课。
1986年,帕瓦罗蒂第一次来中国演出,那时他在我心目中就像神一样。我当时在中央戏剧学院做学生,没有钱去看他的正式演出,老师送给我一张他在北展剧场彩排的票。同时,当帕瓦罗蒂在天桥剧场演出时,我走火入魔般地站在砖头上爬到化妆间的外面听帕瓦罗蒂练声。
当时,帕瓦罗蒂来京有三场演出,其中一场是他的成名作《波希米亚人》,剧中第一幕的一个细节,是需要男主角蹲下去找钥匙,并演唱《冰冷的小手》。《冰冷的小手》是男高音的试金石,这段落有最高音HighC,是让人望而生畏的。
这个段落,以帕瓦罗蒂那巨大的身躯根本是蹲不下去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这个角色的演绎,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都非常到位,这就是帕瓦罗蒂的过人之处。而且观看帕瓦罗蒂演剧,不用看他的表演,听他的演唱就够了,那个声音是无与伦比的。
帕瓦罗蒂在声乐上达到的高度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有人称他的嗓音是被上帝亲吻过的。
15年后能成为他的学生,18年后他在台上当导演,我在台上演唱,这些都是我当时做梦都不敢想的。
一对一亲自授课
2001年,世界三大男高音要来北京举办紫禁城演唱会,外方公司的副总裁马蒂尔斯来北京考察场地和伴奏乐团,中央歌剧院请我去试音。我就去唱了《冰冷的小手》和《今夜无人入睡》,副总裁当场流下了眼泪,马上问我的情况,说:“这么多年你躲在哪了?”他问我演出情况,有没有出唱片,于是我连夜到一个朋友的录音棚里录了六首咏叹调。
马蒂尔斯回去后就向他的老板、帕瓦罗蒂的经纪人鲁道斯推荐我,鲁道斯在制作界的威望,类似于唐·金在拳击界的角色,非常强悍霸道。
鲁道斯最初并不感兴趣,后来从CD里听到我的声音不禁愣住了,问:“这是帕瓦罗蒂何时的录音,我怎么没听过?”
鲁道斯过去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像帕瓦罗蒂的声音,于是他让帕瓦罗蒂也听。当时帕瓦罗蒂不相信是中国人唱的,开玩笑说:“如果这是一个中国人唱的,我就不用唱,让他唱算了。”后来帕瓦罗蒂来北京,亲自听了我的演唱,欣然答应正式收我为弟子,并承诺将在意大利亲自一对一地给我授课。
当年9月初,我去了意大利的佩萨罗,帕瓦罗蒂通常就住在佩萨罗面海靠山的别墅里。课堂设在他的家里。
他家墙上悬挂着的很多画,都是他自己画的,画得很不错,他说过如果将来不唱歌了,就当老师或绘画。
帕瓦罗蒂特别爱吃,在客厅壁炉旁边就有一张大桌子,专门放吃的,上课的间隙他都要吃一顿。通常我早就吃不动了,他还在那吃。还有一个画油画的架子,他的绘画主题都是风景。
主演帕瓦罗蒂导演的歌剧
2004年12月是我生命中最值得铭记的岁月,由帕瓦罗蒂第一次担任导演、制作的普契尼歌剧《波希米亚人》开始排演,帕瓦罗蒂邀请我去主演剧中的男主角鲁道夫,我应邀飞赴意大利。
他因为太胖,平时都扶着别人的肩膀。他做导演时,就从家里搬到剧院一把特制的、像簸箕一样的椅子。
演员们在舞台上排练,帕瓦罗蒂就坐在台下正中央的椅子上,每个角色他都会唱,除指导声乐方面的技术外,还要设计完善复杂的舞台动作。起初排练进度很慢,帕瓦罗蒂叫停很频繁,不断纠正唱段和舞台动作的不足。他不厌其烦给演员们做示范,甜美的歌声环绕在剧院穹顶。
意大利媒体称帕瓦罗蒂为“最最男高音”。他纠正演员的问题时严肃认真,但从不发火,态度和蔼平静。20多天的近距离接触,我过足了戏瘾,也更加了解了这位大师的为人。
有一次夜深排练结束时,剧组成员要求与帕瓦罗蒂合影,他笑着走到演员中间,还在摄影镜头前跳了一段现代舞蹈,并且亲自安排每个人的位置。他就像孩子一样,做一些怪样子怪动作,他把我拉到他身前,说“挡着我点”,因为他肚子太大嘛!
说实话,作为师生时我才发现,帕瓦罗蒂就像个孩子一样,艺术家最理想的境界就是有一颗童心。虽然他也似孩子般爱耍点小脾气,但是我却没有看到过,他对我特别好,最耐心最平和,生怕伤害到我。
有一次排练时,他说:“戴,听说你在旅馆整天大声唱,你要爱护嗓子,多睡觉,平常不要高声唱。”平常出门时,他也会对我说:“把围巾围好了!”(在声乐界歌唱演员戴围巾是职业的要求)
有一次帕瓦罗蒂喊:“戴,你到我身边来,注意一个乐句……”但大师却不说什么问题,这时我才发现,前面的摄影师正在拼命地连发拍摄,原来大师是提供我与他合影的机会。
帕瓦罗蒂把古典音乐带出了狭小的圈子,让更多的人知道了歌剧是怎么回事。他的号召力无人能比。他在伦敦海德公园的一场音乐会就吸引了20万人,而且是冒雨听他演唱。70岁还能开独唱音乐会,谁有这个胆?谁又能唱得出来?我自感70岁能走上舞台就不错了。
回顾与大师的幸遇,它使我技艺大大长进的同时,也更晓艺术天地之广阔,前面,还有更高的山峰需不断攀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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