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与现实
艺术最大的魔力之一在于它高人一等的洞察力,在时间的苍白和丰富之间能让现实闪现出它的苦闷和欣喜。可是王小帅没有惊醒现实的能力,王小帅所能看到的我们每一个人都看得到,一个小知识分子肤浅的情怀面对我们这个复杂的世界太无能为力了。
《左右》非常令人失
望的一点,就是对空间的组织能力,所有那些现实的空间都显得极其苍白平淡。一部关于当下的电影对建筑、对空间的各种构成物件如此无动于衷,令人骇然。医院的出场非常简单,我并不是要求镜头语言花里胡哨去体现一种拥有技术的优越感,只是需要细致的味道、触觉。禾禾的病房是一个死亡之所,镜头试图通过女主角刘威葳的视角呈现禾禾所面临的病痛未来,可是如果不是调动个人经验、知识,这个病房只是干净但是不恐怖,这个生病的世界带给我们的惊恐万状非常虚弱。
从物质到身体、从历史到现实、从乡镇到城市、从南方到北方,一切都在加速重组,城市空间的日新月异其实是我们社会关系的拆解重组,一座座高楼既是人类卑微的梦想之物,又是我们社会基本利益关系的最直接表现,每个工地像个伤口,像个控诉,也像棵威猛的植物。可是王小帅的《左右》给出的这个空间庸庸碌碌、麻木不仁,有时这种空间深度的丧失甚至逼迫你去认为这些高大的建筑物仅仅能代表主人公张嘉译的谋生之道,此外和这个城市毫无关系。
性别政治
《左右》的表演还有可看之处,除了成泰燊(
blog)之外。成泰燊的人物形象就是一个新时代的宋大成,可是他的演技显然不及李雪健。成泰燊笨拙的表演难道就是“老实的天使”应该有的形象?这其实是《左右》一个更大的败笔———人物形象、性别关系的老套,这当然也可能是编剧控制不好剧情和人物的发展,所以避重就轻选择一个最俗套、最不麻烦的人物设置。
在《左右》所谓的道德困境里,在既有的性别政治格局里,必须安排一个“老实的天使”来接受自己的老婆生一个别人的孩子,为什么导演不安排一个最平凡的普通人来面对这个尴尬的处境?也许在编剧个人的世界观里,这就是一个除了“老实的天使”之外没有人会接受的挑战。
女主角刘威葳(
blog)的设置也是充满了男性社会既定的判断。第一次婚姻的失败一直是她的创痛,一个无法被解开的疙瘩,就是说在性别战役中女人被抛弃会更悲惨。当然并不是说我们的现实社会在性别问题上有多么先进,只是为何电影在最初就没有开放女性的多样性,让她们在男性目光主导的社会寻找反抗的可能性,寻找更精彩的生活?
表面上《左右》是在探讨母爱或者父爱或者情爱可以走多远,可是随着剧情的发展,一个拯救病人的故事演变成了一个被抛弃的女人向前夫复仇的格局。女主角精心组织最后的情爱场景更像是重塑新婚的假象,租了一个月房子,添置了家具,还特意选择了红色的床上用品,她说如果不是为了禾禾,她永远都不会找她的前夫,可是现在她却在不停地调动情欲的氛围;她说为了女儿她会十年、二十年怎样怎样,可这又像一个恐惧的暗示,她会用这张红色的大床无期囚禁她的前夫。这不是有关伟大的母爱的问题,而是她已经成了一个疯女人。
《左右》就像一个小小的性别战争的案例,一个男性对被抛弃女性极度恐惧的歪曲表达。
我们的电影
王小帅营销《左右》的策略令人匪夷所思———如果观众不买账他就“封镜”。问题是如果大众失去王小帅的电影会怎样?电影失去王小帅会怎样?作为一个重要的第六代导演,不知他是否这样思考过问题。那么这种赌气的孩子般的打票房的方式,是出于艺术上的高度自信,还是个人社会角色定位的极度迷失?
我们有如此丰富的生活,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电影,可是区区一部《左右》竟然是我们必须谈及的艺术英雄。管制永远都存在,关键是我们的电影教育漏洞百出,关键是我们的电影在艺术上千万别破产。
我们的身边每天都有人在生病,每天都有人在欢欣鼓舞,当然每天都有人在拍坏电影。金熊银熊,sowh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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