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虎藏龙》的“最佳外语片”始末
《卧虎藏龙》在2001年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及“最佳艺术指导”(叶锦添)“最佳摄影”(鲍德熹)等奖。对台湾而言,最有意义的当然是“最佳外语片”这个奖项。
因为其它奖项的报名、入围、得奖,都是发行公司“哥伦
比亚”报的名,只有“最佳外语片”是中国台湾报的名。
《卧虎藏龙》那年能代表台湾报名奥斯卡角逐并得奖,与我大有关系。
台湾每年都会找几位与电影有关的人士,选一部当年的台湾电影报名角逐奥斯卡最佳外语片。
2000年11月的某一天,电影处找了电影导演黄玉珊,电影学者曾连荣、刘立行,还有文化评论者谢鹏雄及笔者五人,在下午五时半左右于新闻局电影处碰面。
负责这项业务的科长是陈德旺。大家先吃完了便当,就在一张小方桌前展开讨论。那一年共有三部影片被提出来角逐:张作骥导演的《黑暗之光》,中影公司出品、柯受良主演的《条子阿不拉》及李安的《卧虎藏龙》。
第一轮投票,《黑暗之光》两票(黄玉珊、刘立行)、《卧虎藏龙》两票(曾连荣、王清华)、《条子阿不拉》一票(谢鹏雄)。
《条子阿不拉》先淘汰出局。
接着开展第二轮投票。投票之先当然还要有一番讨论,那时,整体形势是倾向《黑暗之光》的。一方面是《黑》片非常“本土”,讲的又是弱势盲人的故事,同时又已经得了一些奖项,声势正盛。
我当时说:“《黑暗之光》的导演张作骥是我的好友,我当然认为它是一部好作品,但若论‘奥斯卡金像奖’的属性,则《卧虎藏龙》的题材与表现方式,应该比较容易获美国人的青睐。”
刘三行老师听我说完后表示:“清华兄这个论点,我可以接受。”
第二轮投票结果如下:
《黑暗之光》两票(黄玉珊、谢鹏雄)。
《卧虎藏龙》三票(曾连荣、刘立行、王清华)。
《卧虎藏龙》于是代表台湾报名参加了奥斯卡,并得了“最佳外语片”的殊荣。
牯岭街少年和李安太太的娘家人
我与曾西霸老师在1964年时,都在台北市罗斯福路上的“老成补习班”实习,准备考高中。
那时,两个毛头小伙子下课后,常牵着脚踏车,漫步在附近牯岭街的旧书肆,高谈阔论,构筑着年轻人的美梦。
好多年后,曾西霸才向我提到一件事,他说他那时中午吃完便当后,就会跑到他哥哥的公司去,喝碗绿豆汤,真是好不羡煞人。
他哥哥叫曾西江,公司就在离补习班不远的牯岭街上。合伙人则是李安的丈母娘。
曾西霸回忆说,李安的老丈人在经济部服务,经济部就在南昌街上,离补习班、牯岭街不远。李安丈母娘与曾西江合开了一家“钻探工程公司”,以地质实验等业务为主。这家公司一直到五六年前才结束营业。
李安的丈母娘一共生了一男三女,李安老婆林惠嘉是最小的女儿。曾西霸说,林惠嘉最像她妈妈。
当时,曾西霸才17岁,林惠嘉大约刚念小学,小曾西霸几岁,但因跟着曾西霸的哥哥曾西江叫“叔叔”,而也叫曾西霸“曾叔叔”。
那时林家一家住在台北市埤腹路(当年叫和兴路)的经济部宿舍里,曾西霸是少数去过她家的人,所以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曾西霸也是少数因李安的太太而认识李安的朋友。
婚姻是否曾经亮过“红灯”?总是难免会有的啊!
说到李安的太太林惠嘉,媒体都把重点放在李安在纽约的那段岁月。当时李安无所事事,不问家计,每天抽烟、看报、喝咖啡,十分苦闷。养家活口的重任自然就落在老婆林惠嘉的身上。
这段长达六七年的时间,对李安而言,虽然是“不堪回首”,却也蕴积出李安的能量。当这些能量一旦释放出来,也就沛然莫之能御了。
很多人问到李安这一段,李安总是以一贯的态度笑笑。至于老婆有没有怨言?婚姻是否曾经亮过“红灯”?李安也仍然是云淡风轻、四两拨千斤地一语带过:“总是难免会有的啊!”
李安太太是学“生物”的,跟搞电影整日埋首剧本中的李安,当然难有交集。而且她对电影工作几乎是毫无兴趣。
李安在纽约拍《推手》、《喜宴》,老婆、孩子、自己都粉墨登场,轧上一角。不是因为老婆孩子爱出风头,纯粹是为了省钱省事。
李安太太对电影的“外行”,从李安与曾西霸很私密的一次谈话中可以知道。
1993年,李安拍的《喜宴》,在“柏林影展”中与中国内地影片《香魂女》同获最佳影片“金熊奖”。
李安打电话回纽约家里,接电话的正是他太太林惠嘉。
李安(十分高兴):“我得奖了!我得奖了!得了最佳影片金熊奖。”
太太:“哦!”
李安:“我的《喜宴》和大陆影片《香魂女》并列最佳影片!”
太太:“哦!这个影展是不是只有华语电影参加?”
无用之人所做无用之事,李安成事了!
李安的作品一如他的为人,平淡中自有真味。恰似白居易的诗,人人能懂,从不艰涩,更不弄玄虚,却绝不浅薄低俗。
1993年《喜宴》代表中影公司得奖,加以1991年的《推手》获“亚太影展最佳影片奖”及“金马影展”评审团特别奖。一时间,他成了“中影公司”的镇家之宝。
誉之所至,谤亦随之。他的风头之健,当然超越了台湾许多导演,遂也引发了一批影评人对他的批评(姑隐其名),甚至说他的作品毫无艺术价值。
这时候,就可以见到他人格上的特质了。他在面对这些批评时,出奇的平静,而且自始至终面带微笑,不以为意。
在电视台接受访谈时,主持人念了一段别人发表在报刊上批评他的文章,问他有什么看法。只见他笑笑说(大意):
“无所谓。看到或听到这些批评,反而让我觉得大有可能,因为还有很多值得努力去改善的空间。”
他为自己的创作定位,甚至说出“无用之人所做的无用之事”。这种胸襟与大度,放眼内地、香港、台湾,真是找不出第二位。
早期跟过他到纽约拍片的班底曾透露,李安是个爱家的男人。拍戏时不管几点钟收工,他一定回家陪家人,很少与工作人员去买醉作乐,彻夜不归。
他对家的重视与定义,与许多电影工作者不同。这种观点呈现在生活中,也反映在作品中,从《推手》、《喜宴》、《饮食男女》以降,乃至到好莱坞拍的《理性与感性》、《冰风暴》,甚至是同志电影《断臂山》,都反映出他一以贯之的对家庭的重视。这种对“家”的观念,不正是中国社会自古以降的伦理观点!说李安很“中国”,是绝对没有人反对的,包括老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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