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学者在中国电影史上为张艺谋和巩俐写下这样一段:“1987年,张艺谋穿着拖鞋找到了莫言,希望能将《红高粱》拍成电影。而他手中的底牌,只有巩俐,她那时还是个中戏二年级的学生,如同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散发着青春和纯洁,以及嘴唇上掩藏不住的欲望。而骨子里那不可屈服的倔强以及韧性,却从未被人发现
。张艺谋成功挖掘了她的潜质,将这一切呈现在一个旧时代的传奇女子“我奶奶”身上。影片上映后,人们像发现奇迹一样,发现了一个东方女子的美,同时也发现了一个影像天才:在张艺谋充满仪式感的镜头下,巩俐一次次地展现出欲望载体的迷惑和果敢。此后,他们在《代号‘美洲豹’》(1988)、《菊豆》(1990)、《大红灯笼高高挂》(1991)、《秋菊打官司》(1992)中像一对天然的情侣一样工作着。张艺谋的片场向来都是谜语。而谜语的核心,是后来被叫做‘谋女郎’的女主角。随着他们两人一次次盛装出席各大国际电影节,这个没有国际明星的国度终于可以在巩俐身上托付自己的感性了。”
正如张艺谋在剖析自己性格时讲道:“很坦率地说,我一直是比较自卑的,一直是这样收缩性地做人。”张艺谋每一部成功电影都像一个生命个体释放自我的出口:“我由衷地欣赏和赞美那生命的舒展和辉煌,并渴望将这一感情在艺术中加以抒发。人都是这样,自己所缺少的,便满怀希望地去攫取,并对之寄托着深深的眷恋。”
这种迸发投射到巩俐身上,我们记忆里留下了一连串带着嘲讽和宿命感的悲剧角色。它们像伤痕一样清晰,像罂粟一样艳丽。当年在香港拍《秦俑》时,张艺谋和巩俐接受蔡澜专访,时任嘉禾影业高级副总裁的蔡澜用“惊为天人”四字形容巩俐。10几年后的今天,二人再会,《黄金甲》的动作指导正是当年做《秦俑》的程小东。张艺谋感慨道:“我那时完全看不起他们的那个商业电影。演完了配音都没去。我说小东啊,后来想不到我也开始拍打戏,真的是……”
这十年发生了什么?张艺谋的“一根筋”时代终结,多元时代全面展开。日新月异的“谋女郎”替代了唯一的女主角;城市无赖、失学儿童、下岗工人、父母往事,张艺谋的视角从象牙塔里的传统文化过渡到更宽泛的社会现实;到《英雄》后进入商业时代,张伟平取代巩俐成为张艺谋事业的另一个支柱,二人联手开创了中国电影史上一系列商业纪录,张艺谋再次成为中国电影方向的领跑者,并且从学院先生的争论对象变成了老百姓的餐桌谈资。巩俐时代的终结及其后张伟平时代的兴盛,不过是张艺谋在中国90年代后大时代发展轨迹下无可避免的生存之路,正像整个国家从80年代的理想主义一跃进入90年代的功利主义,在今天知识文化界再度掀起80年代怀旧热的浪潮下,张艺谋同步拾回他青春梦的女主角。经历了《英雄》和《十面埋伏》两次大型商业洗礼的张艺谋,雄心勃勃地重塑一个宣言,巩俐和张伟平第一次同时出现在他的同一部作品里,给艺术和商业全力以赴寻一个平衡点,就像《千里走单骑》里的高仓健最终摘下面具一样,《黄金甲》就是张艺谋期待摆脱大片时代孤独感的又一次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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