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成流氓的天使
2000年的《东北人都是活雷锋》可谓网络歌曲的鼻祖,“反精英”从那时起照进了音乐;接着,网络歌曲的格调就一路“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
但“低”不见得就和恶俗划上等号,“低”也可以珍贵。例如,时下各个版本的“十大恶俗网络歌曲”里,总有
一类是涉嫌色情的,有些仅因为歌曲的名字比较赤裸就被归入口诛行列。若按这个理由,恐怕像郑钧《赤裸裸》之类的歌,早该诛杀了。
其实歌可以言情,也可以咏性。一千年前的“淫词艳曲”里,也不乏柳三变那样的大家;目前被通缉的一些“色情恶俗”网络流行曲中,也有制作精致,音乐感觉一流的版本。这些作为私人的欣赏应该是可以被堂皇收纳的。
优秀的RAP(说唱)类歌曲更是网络歌曲中的精华。一方面,RAP音乐的制作可以大量使用声音采样,对于业余的音乐爱好者,比较容易实现;另一方面,RAP歌词特有的尖硬的讽刺,是真正的RAP精神,在目前的中国,恐怕只能出现在网上。
几年前在网上风靡的《大学自习室》就是这种网络RAP歌曲的典型代表。然而,此类歌曲粗鄙的外表很容易使人产生恶俗的印象。事实上,只要不是断章取义地听就会发现,即使糙如《大连站》里的“大连的哥们儿你到底有多狂?MM只要漂亮,多钱我都上!大连的娘们儿你到底有多浪?网上二十分钟咱们就可以去开房!”,或者《杀了她喂猪》中的“吃冰棍儿,拉冰棍儿,没话!”都未必是真的垃圾。相反,甚至有可能是扮成流氓的天使。
舍我其谁的恶俗
真正舍我其谁的恶俗网络歌曲,不是那些创作水平有限的业余作品,而是处处努着流行规律去有意炮制的平庸之作。故作庸俗同故作高雅一样可恶,而且危害更大。
现如今,曾经让传统业内人士百思不得其解,而视为最高机密的歌曲流行的密码,已经被成功破解啦!
炮制型热门歌曲主要可通过以下三种途径:第一种是旋律炮制型。想以旋律制胜者可将《别说我的眼泪你无所谓》《一万个理由》的谱子记下来,然后以小节为单位随机组合,便可得到无数此类歌曲;第二是歌词炮制型。方法是找出一句群众中近期流行的顺口溜,然后胡乱填塞进一个貌似歌的框架里,成功案例如:《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由流行语“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你是我生命的四分之三”发展而来,及《人在江湖漂》,由“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发展而来;第三种,也是此类炮制型歌曲中最高级的一种。这种歌多由专业人士制造,在整篇庸俗又中规中矩的音乐背景下,配上个别刺激性且容易引发联想的字眼,如“擦掉一切陪你睡”的《香水有毒》,和“那一夜我伤害了你”的《那一夜》。
拖着鼻涕的野孩子
就像真正热爱旅游的人痛恨死那些粗制滥造的人造景点,真正的爱乐者对这类恶俗网络歌曲也不屑一顾。然而,这些歌曲的市场潜力一旦在网络上得到直接的反馈,便一定会得到传统唱片的扶助和出版,歌手也被经纪人包装,大量的垃圾就这样一路畅通地翻泻到地面上。《你的妈是我的丈母娘》《我爱人民币》等网络大热歌曲都已经出了专辑,而且卖相很好。
从经济学上的长尾现象解释——在网络上,这些大热单曲的消费者其实并非音乐聆听的核心人群,就是说,最初在网上真心拥护这些歌的是那些不怎么买唱片的人。如果仅是在网上下载,这些网络歌曲对音乐本身的损害倒不大;然而一旦当它们被传统唱片演艺业扶助,以唱片和演出的形式进一步扩大影响的时候,这些垃圾歌曲便极有可能对降低全民音乐素养,特别是青少年的音乐素养起到非常大的负面作用。
而现阶段许多优秀网络歌曲,要么因为小众不赚钱,要么因为现行出版制度所限,并不能入音乐公司的法眼,无法出版。
网络歌曲,就像一个拖着大鼻涕的野孩子,毫无预兆地站在了音乐产业里面。无论是盯住它赚钱,还是靠它的草根性、参与性来为自己的活动吸引人气,眼下这个行业里的大人并不真正地待见他,而是想利用他来骗吃骗喝。这个孩子自己,只有晕忽忽地抱着它的伟大力量,趔趄地走着。
“十大恶俗”之类的评选并非完全没有意义,甚至可以常评常新,范围也可不拘泥于网络,而应该向整个流行音乐的边界扩展。有精神洁癖的爱乐者,也没必要避之惟恐不及,对有些歌,你可以不投票,但得尊重别人用脚投票的权利。更重要的是,对这个“孩子”,无论大人们爱护不爱护,引导不引导,他都会长大,它的力量在未来会从各个可能的方向爆发出来,给养你、伤害你,或者杀死你。
文/曹红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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