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意长恰似杨过
与夏梦“恨不相逢未嫁时”
人生难免有遗憾,金庸在情场上也曾是悲苦失意的,他嗟叹:“即使‘流水有情’也毕竟东流去……”1957年,金庸加盟以大明星夏梦为当家花旦的香港长城电影制片公司。金庸为什么肯屈就去当个编
剧?原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完全是为了接近夏梦而去的。
金庸与夏梦最难忘的一幕,也许是一次夜晚在咖啡店的幽会。这是他们仅有的一次幽会,是金庸主动,而夏梦也是例外地答应了。趁着几分酒意,金庸终于倾吐了自己的爱慕之情,夏梦听了极为感动,她说她非常敬重他的人品、喜欢他的才华,只可惜他的“爱使”迟到了一步,感叹“恨不相逢未嫁时”了,并说根据她的为人,是绝不愿去伤害夫君的,请求他能格外原谅她。最后她深情地说:“今生今世难偿此愿,也许来生来世还有机会……”这次幽会就这样伤感而无奈地结束了。
在夏梦移民去了加拿大之后,金庸异乎寻常地为此专门写了一篇诗意盎然的社论──《夏梦的春梦》:
“她终于走了。一定是加拿大草原的空气更加新鲜,能使她过着更恬静的生活,所以她才在事业高峰之际,毅然抛弃一切,还于幽谷,遁世独立,正是‘去也终须去,住也不曾住,他年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我们谨于此为她祝福。”
有人说,小龙女的身上有夏梦的影子。而金庸的深情也与杨过有着相通之处。只不过杨过在苦等十六年之后终于与小龙女相会,而金庸却永远也等不回夏梦了。
决不退缩堪比萧峰
上了暗杀名单收到邮包炸弹
1967年,“文革”波及香港,酿成了“六七风暴”。由5月6日,工人自发的静坐罢工开始,到左派工会介入,号召各行各业工人起来声援。5月10日,金庸发表社评《住下来了,不想走了!》,“香港尽管有它一千个不好,一万种不是,……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走到一起来了,住下来了,不想走了。”5月11日他在社评中强调工潮不要涉及政治。面对“五月事件”,金庸的态度一直很明朗,他完全是站在港府一边,支持他们的政策。所以,汉奸、走狗、卖国贼、“豺狼镛”等帽子漫天飞来,他面对的是左派四面八方的诅咒、辱骂。
金庸的立场招来了左派一连串的报复,他们买通《明报》“建明印刷公司”机房的一名工人,乘工作之便偷偷在《明报》版面上做手脚,导致印刷公司员工全部离开《明报》。金庸本人甚至被列入左派分子暗杀的六人黑名单。金庸家也曾收到一个邮包炸弹,后来被警方在他的家门口引爆。虽然遭到暴力威胁,但金庸却始终没有让步,儒雅的他,此时也显示出萧峰“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气。
怜惜爱子像胡一刀
长子自杀后开始信仰佛教
虽然死亡威胁打击不到金庸,但爱子的去世却让他在很长时间沉浸在伤痛中缓不过来。怜子如何不丈夫?胡一刀如此粗豪的一条汉子,担心儿子无人养育时,不也在夜深人静时偷偷落泪吗?
1976年10月,金庸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读书的大儿子查传侠自缢身亡,时年十九岁。查传侠十一、二岁时就写过一篇文章,说人生很苦,没什么意思。有人说应该阻止孩子这样想问题,金庸却夸奖儿子深刻早慧。查传侠后来在美国读大学一年级。他有一个女朋友在旧金山,两人在电话里吵了几句,他一冲动就选择了自杀。金庸说:“我伤心得几乎自己也想跟着自杀。当时有一个强烈的疑问:‘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忽然厌弃了生命?’我想到阴世去和传侠会面,要他向我解释这个疑问。”在极度痛苦中,金庸开始在佛教书籍中寻求人生的答案。
后来,金庸在《倚天屠龙记》的后记中写道:“……张三丰见到张翠山自刎时的悲痛,谢逊听到张无忌死讯时的伤心,书中写得太肤浅了,真实人生中不是这样的。因为那时候我还不明白。”
度尽劫波如风清扬
面对刻薄的嘲讽淡然一笑
近年来有人对金庸的小说进行了刻薄的嘲讽。金庸没有拍案而起,而是说:“……上天待我已经太好了,享受了这么多幸福,偶尔给人骂几句,命中该有,也不会不开心的。”
或许,在人生度尽劫波之后,觉得儿子是对的,他甚至已像飘然出世的风清扬一样把世情看淡,达到了一种“无招胜有招”的绝顶境界。现在生活中的金庸,以品绿茶养生,认为最好的绿茶茶叶是鲜嫩的,清明之前便要采下;以下围棋娱乐,笑称中国棋院所有的职业棋手都教过他,所有教过他的老师的段位加起来,可能是世界最高的。
而对金庸影响最大的,还是他对佛学的研究。金庸称,佛家解决的方法是得智慧,得智慧后,痛苦的事情就能解决,因为看破了人生之痛苦无可避免。中国人讲“人到无求品自高”,一个人如果到了什么都不追求的境界,人品也就清高、逍遥自在。“过去有人问我想当中国历史上的哪两个人?我说我想当范蠡和张良这两个聪明人,他们建立了很大的功业,但后来功成身退,也不贪、也没做什么大官,带着漂亮老婆逍遥自在,这种人很难得。”
作为一个成功者,金庸拥有超然面对苦痛,积极面对生活的境界。这份境界源于他的人生阅历。而对于武侠文学写作者来说,停留在金庸时代仍然犹如一个梦魇。
张沛然摘编自《金庸传》(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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