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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穿着古装的服务员进来,手里拎着古色古香的食盒,里面是当地有特色的菜肴,张元招呼坐下吃,自己却捧着腮帮子不动筷子。原来在出事之前一个星期他开始长智齿,智齿横着顶前面的牙,疼得晚上睡不着觉,“医生说太奇怪了,人家的智齿都十几、二十岁开始长,你怎么现在开始?看来我什么
都比别人晚,连智慧也晚。”
张元的心智显然比智齿来得早很多,这份早于同龄人的敏感成为影响他日后心理软弱、依赖药物的主要原因。满族正蓝旗的张元,父母都是南方支援苏北的干部,一两岁起张元就没有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先是住在舅舅那里,后来和奶奶伯伯生活在一起,六七岁时才回到父母身边。而且从小身体就不好,得了肾炎和气喘,加上一直没有和父母生活,心思比较细腻敏感,“最后喜欢上艺术也是因为身体有病,经常上不了学,就在家里画画”。
谈及张元最早的一次和精神类药物接触,竟然可以推及到十一二岁时,“有一次生病,要吃氨茶碱和"强的松",结果那天我就把这个药给吃多了,气憋得喘不过来,浑身冒汗,把我爸爸急得在身边来回乱转,然后忽然之间整个病就好了,气都完全顺了……这次经历和我后来接触药物很有关系,因为我当时吃的药实际就是左旋安非他命的一种。”
“以后,当自己在感情、内心不是那么高兴时,我吃过百忧解。到最后发展为用这些被中国定义为新型毒品的东西。”对外界关于吸毒是为了“寻找灵感”的说法,电影《绿茶》、《我爱你》里的主人公“小菊”名字都来源于毒品的猜测,张元说“这实在太有想象力了。”“我没有为了找灵感来用药物。主要是我比较懒惰,性格也比较慢,最重要的是有一段时间我特别嗜睡,我原来有一个毛病,一上车就睡觉,甚至坐在监视器前,演员正在表演,表演到后一段的时候我竟然也能睡着。你了解冰毒这个东西么?它就是不让你睡觉的,会让你很有精神,所以我有些时候就是用这个东西让自己不睡觉。”
张元说自己不是瘾君子,没有彻底把这些当饭吃,而且到后来,用完之后也不是最初的感觉,“反而放大了自己的悲痛,我和宁岱分居很多年,不能经常地看孩子,我自己一想到这个事情就难过,想找一个精神的出口,结果就是自己去用一些,原本是想让心里的悲伤减少,但越用反而感觉更差,可以说我用这些药物没有一次不令我更加沮丧的……”张元也曾经多次想彻底告别毒品,还曾告诉身边的家人朋友说早就不用了,“其实我都瞒着他们,还偷偷地玩,没想到今天用这个方式来断掉,这个方式就是动用整个社会让我坚决的停下来。”45岁后——人生归零重新开始
01:45 PM
天光渐暗时,摄影记者提议到草堂外拍些室外照,张元很兴奋地赞同,而且提议除了身上的黑T恤再穿亮色的衬衫拍一组,“亮色的衣服显得健康有活力!”
在草堂的张元,每天晚上一点多睡,早晨八九点多起,改变以前颠三倒四的生活,恢复了正常作息,有时间再打打乒乓球,使得张元反而瘦了些,套用时下流行的句式就是“很好很健康”。但精神类药物是说戒就能戒的么?“我女朋友的母亲也担心过,在我被拘留时还问张元在里面要是犯瘾了该怎么办。其实我没有瘾君子到那个程度,我并没有把这些药物当精神食粮吃。K粉或者冰毒不是真正强烈的生理依赖,对我来说只是偶尔为之的药物。”自己的不良嗜好曝光于全社会下,被所有人监督时,张元觉得是个好事,“好在今天世界真的变得宽容,不然多可怕,这个"吸毒导演"的帽子恐怕要给我戴终身。”
张元目前的计划简单明了:第二天就去深圳把智齿拔掉,轻装上阵;过年回北京,在工作中度过,手头还有电影作品《双城恋人》的后期没有完成,以及需要补拍一些镜头。“我现在觉得很好,你戒掉一种东西,突然觉得每一天的时间很充裕,我可以悠闲的去思考所要做的电影。我本来以为《八公狗的墓》那个可能要暂停,我应该要休息一段时间,但现在我反而觉得可以拍了,因为工作又一次成为我的乐趣。”
“张导,你一定要高调,让更多观众认识你,拍出更多更好的电影。”这条短信是张元到广州后,当时拘留他的警察发送的:“我曾说我人生已经归零了,他们说你怎么了?为什么低下头来?为什么绝望?不就犯了这么点错误么?没必要低头,改了不就好了么?”被年轻十几二十岁的孩子帮忙引导人生,张元觉得很好,“这次事件是一个耻,但不见得是不让我骄傲的,如果真正能让我今后更加站立起来的,那就是我有能力解决这个事情。”
到那个时候,张元说他打算写一本书,把事情前前后后所有经过都写出来,“然后送你一本,留作纪念。”下午两点半,采访结束,张元边送记者边问:“你觉得,我还算正常吧?”接着握手告别,“放心,我会好好活着的。”女儿对我说:爸爸,不管你发生什么事、是什么样的人,我都爱你——“透明人”张元访谈录一段3分钟的片子,一句没有设计的台词“你看,现在一下子给你打回原形”,颠覆了张元四十几年来塑建的形象,“一个人真正的原形是什么样子的?好几年当中,我完全是一个两面人,这个事情把我另外一个生活直接地展现在公众面前,也使我自己彻底透明。”从接听女儿电话时的流泪证明自己还脆弱,从带警察来的好友身上看到自己没泯灭的人性,从最绝望时也没有死亡的念头来见证自己有希望,“人是要活下去的是不是?只是你必须作出正确的人生选择。”
最脆弱时:女儿打来电话
“朋友问发生这事时你没哭,见了我没哭,怎么一接你女儿电话就掉眼泪?”
南都周刊:
你是什么时候看到对于吸毒被拘事件的报道?
张元:
在拘留所第二天我就看到了报纸上的报道,那个视频我后来也看到了,里面我说了一句话“没有任何、不要这样”,使得整个事有点弄成一件搞笑的事。但这毕竟是我自己的事,无论是不良嗜好,还是我人生当中一个过程,或者当时寻求的某种体验,一下子变成社会事件后,我自己也觉得很痛心。反过来说,这也让我真正可以做到我是透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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